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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代“自愿的隐逸”与“被迫隐逸”指的是什么?形成原因有哪些?

  #历史开讲#

  美国汉学家牟复礼曾将宋元士人的隐逸分为两类:一类为“自愿的隐逸”,是指遵从孔子“无道则隐”的原则而自愿隐逸的士人;另一类则为“被迫隐逸”是指根据理学中“不仕二朝”的忠君思想而不得不退隐之人,也就是所谓的“遗民”。

  元朝的“被迫隐逸”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由于科举未开,导致众人因仕出无门而归隐乡野。总之,元代隐逸之风盛行,而且就地域来看,“元代隐逸之风,盛于南而不盛于北。南方隐逸之盛,又集中在东南江浙地区。”

  《元史.隐逸传》云:“元之隐士亦多矣”田。元代隐逸现象之所以突出,正是元儒心态的外在行为表现。经分析,可归纳为以下几个原因:

  第一,遗民心态。其实,遗民是一种特殊类型的隐士。它是基于古代尊君观念而存在的“不仕二朝”的行为模式。古代孔孟倡导有条件的忠君观念,有如孔子说:“邦有道则仕,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”(《论语.卫灵公》),人臣没有为一族一姓竭尽愚忠的义务。

  第二,但两宋时代,此一观念被绝对忠君观所取代,伴随着宋代君主专制政体的强化而强化。北宋司马光首倡尊君之论,认为君尊臣卑,“犹天地之不可易也”田。二程、朱子皆视君臣关系为纲常中最重要之环节,所谓“君臣父子,定位不易”,“天下之定理,无所逃于天地之间”。

  第三,可见程朱理学强化了君臣大义,认为君臣关系一经形成,永不可变。即使朝代变革,亦不可改事他主。所谓“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”“忠臣不事二主”都反映了绝对化的忠君观念。这种观念就促成了忠于前朝、不仕新朝的元代南方遗民群体的形成。

  第二,“夷夏之防”。这种以文化为主的夷夏观对外族统治并不强烈排斥,其所关注的重心在于劝说征服者行道。所以,北宋理学家大体接受这种思想,于夷夏之防并无多大发挥。而南宋时,国势不振,饱受外族侵凌,士人的爱国热情和民族情感又因此高涨。少数学者如功利派之陈亮,更发展出类似近代民族意识的观念。

  他强调“中国”即汉族,中国“天地之正气也,天命之所钟也,人心之会也,衣冠礼乐之所卒也,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。”换言之,中国为一具有共同土地、血缘、礼义、文明的民族,因此他对夷狄具有强烈排斥感,强调要严守“夷夏之防”。

  陈亮华夷观之所以如此强烈,乃是因为在宋元之际,由于政权的争斗而使江南士人的生存境况比较艰难。他们不仅要为生计奔波,还要受到等级制度及官吏的压抑,在丧失地位的同时还丧失着尊严,故而南方地区士人“严夷夏之防”的情绪有所高涨。

  第三,仕出无门。蒙元统治者对科举这个事关士人命运的大事的漠视,也导致了儒士的悲哀。但随后就因各方面的阻力,科举又被迫中止。等到延佑二年科举重开,期间已中断近八十年。科举的废除,阻断了儒士的进阶之路。既然报国无门,做不到“兼济天下”的行道,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做到“独善其身”的守道了。

  北方隐逸现象虽不似南方那么突出,但也并非没有,且也不是少数。在北方,以刘因为中心的静修学派及地处关中的关学学派,也出了较多隐逸之士。

  1.刘因

  虽说北方的大多理学家选择了与元廷合作,但北方理学名家刘因却是隐逸之士的代表。《宋元学案》中就说:“许文正、刘文靖,元北方两大儒也。文正仕元,而文靖则否”。

  其实,刘因的隐逸心态是发生过变化的。刘因年轻时也曾具有强烈的济世之心和非凡抱负,所以在早期元廷征召其为承德郎、右赞善大夫时,他也是欣然接受的。但不久,就以母疾辞归。此后,便不再入仕。对于其心态的转变,有人赞他是“矜己傲物,索隐之流”,“其志趣高尚,有非时辈所敢望”,而不愿混迹于官场,也有人猜测他是感怀民族兴亡而有故国之思。

  如全祖望就认为刘因是因其“见宋、金相继而亡,而元又不足为辅,故南悲临安,北怅蔡州。集贤虽勉受命,终敝履去之,此其实也。”但看刘因的早期应召,就知事实并非如此。

  刘因的这种转变,大概要从他“尊道”的思想中找其原因。刘因一开始出仕的目的应为“吾道苟寸够施,吾民有寸庇”,但出仕朝廷之,后不久,刘因却有了“朝廷乃自乐,山林为谁忧?…四维既不张,三纲遂横流。坐令蚩蚩民,谓兹圣与俦。蚩蚩尚可恕,儒臣岂无….何当铲叠嶂,一洗佗山羞”的诗句。可知,他对四维不张,三纲不振的朝廷统治与现实充满了失望。

  后人也说刘因所以“决去不顾”,乃是因为“元至初政,大纲不立,奸匿横恣,世祖虽有图治之心,而酷烈嗜杀”。而且,根据本文绪论中提到《南村缀耕录》中关于“道行”“道尊”的记载可知,许衡和刘因争论的本质不同就在于对“道”的态度。在刘因看来,“即当行道,不仅以明道止。不能行道而思明道,不如居田间而明道之为愈也”所以,他之所以不再出仕,是本着“尊道”的原则,认为当时“非行道之时,必不当出。”

  现实与刘因心中认为的“道”的背离,加上他自身敏感且倔强的性格,使得刘因感到当时官场险恶、“世无可为”,正所谓“无道则隐”,朝廷的政风和需要不合他意,应是他转变心态,最终选择隐逸的真实原因。道德自尊与人格自尊,就成为了刘因由出仕转隐逸的心态基础。

  2. 林起宗(1262-1337),字伯始,号鲁庵,顺德内丘人。自幼力学,尝从刘因游,深得道学之旨。隐居教授于乡。讲经授徒孜孜不倦,为人谦和,并以其贤德风节德化乡里。苏天爵曾为其作传,认为虽有如许衡般的仕至贤官,也有如刘因般的“穷达在下”之人。

  3. 但这些人“虽然出处穷达,明道术之术以正人心盖未始不一也。苏天爵首先肯定了许衡、刘因两派的学问都旨在“明道之术以正人心”,然后再表明不只是贤官、宦达可以“倡明斯道”,那些在隐处的“穷达”之人,也是对道术薪火相传的有功之臣,而林起宗正是隐处穷达之人的代表,其在传道方面的贡献也不容忽视。

  3.安熙(1269-1311),字敬仲,号默庵,藁城(今属河北)人。安熙承继家学,后因慕刘因之名,欲从之游。刘因同意后,他立即起身前往。可惜还未见过刘因,后者就已过世。于是从刘因门人乌沖学习,崇尚朱熹,尊信力行。治学“简静和易,务为下学之功”田。一生不曾仕进,“家居教授垂数十年,来学者多所成就”。安熙“其教人以敬为本,以经术为先,弟子去来,常至百人。”可见其于理学弘扬、教授生徒的贡献不小。

  4.王文渊(生卒不详),字巨卿,中山安喜人。幼时丧父,但能“自树立”,卓尔不群。曾因家贫被推荐为吏,但不久,他就辞去,并道:“吾家世以清白称,吾虽不能克大其门,乌能趋赴承奉效刀笔吏所为乎!”随后他从学于安熙,读书椒图,修身事亲,“卒不仕,终其身”田。

  5.安煦(生卒年不详),安熙之弟,号素庵。跟其兄一样,宗濂、洛性理之学。“读书必涵泳浸沈,以求其意”四。安煦对受学而有质疑登门求教者,“随才立教,各有所得”。但对朝廷对其山、陕宪府的征辟,“皆不起”。

  6.李士與(生卒年不详),藁城(今属河北)人,自幼从安熙游学,与杨俊民、苏天爵同门,“于弟子中独早受知”中。学问博深,却也是隐居不仕。《宋元学案》说其:“甘隐蔽而不乐仕进,居乡里多有训彝,人争师之”,可见,因刘因的关系,静修学派中的隐逸之士较多。

  说到北方的隐逸之士,还不得不提到一个前文已有介绍的北方重要学派一关学学派。关中士人自古崇尚气节,所以,在蒙元入主中原的情况下,许多关学家都做出了隐逸的选择。如杨天德就说:“出也有为,死生以之,处也有守,不变于时。”

  其子杨恭懿也“隐德丘园不求仕进”田。这种对于出、处抉择的原则就是关学家对“道”的一种迹近纯粹的追求。当“道”与现实矛盾乃至冲突时,关学家们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隐逸的生活方式,“以求得道德经术的纯粹性”。

  1.杨恭懿

  杨恭懿曾与许衡为学友,许衡也叹其学识,后许衡迁京师中书左丞力荐杨恭懿,朝廷也数次下诏,他皆不赴任,杨恭懿不乐仕进,但他却也并非完全不关切世事。他主张“抱经济学,耻章句儒”四,而且提倡从事实学。故而,在朝廷下诏征他参与科举和历法修订之时,他也欣然参与,所奏《科举疏》亦得到帝王的嘉奖。可见,他虽拒绝出仕为官,但仍有经世之志,发挥着自身的社会价值。

  2.萧蚪与同恕

  萧刻、同恕同为奉元之学的代表,也同样拒绝出仕。萧科一生大部分时间隐居终南山,不求仕进,时人言他“不贪官,不嗜利”。他的著作《勤斋集》中还有两个状、一封书均是上承表示自己请辞不仕的。即使他不得已入朝,但都在不久后便请辞而去。

  刘致在对他的谥议中说:“圣王之治天下也,必有所不召之臣。盖志意修则轻富贵,道义重则轻王公”;还将他与刘因并称,说这种“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者”,“于吾元得二人焉,日容城刘因,京兆萧则”。但同时也指出虽然他们“其道不周于用”,但“廉顽立懦、励俗兴化之功亦已多矣”用,鉴于其德行的高尚,给予萧蚪“贞敏”的谥号。

  同恕与萧蚪一样,虽主持过科举,但对官职皆以疾辞归,居家乡里。经分析可知,北方的儒士虽有不愿仕出者,但他们都并非绝对意义上的隐士。对于教授生徒,传播学术,他们都义不容辞。这也是元代隐士的特点之一。

  隐士不以外在逸居山林就称为“隐”。隐士应是“有才可出仕,但时不用而志不屑就,故放身山林于己无愧,人亦知其名”者。仕隐之间其实并无分轩轾,也并非绝对,二者目的都在于求其志、行其道,在这点上,两者其实是相通。